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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餅的大宗,一爲蘇式,一爲廣式,聯翔小時所見所食,皆爲蘇式。

從裏到外都不同。一目了然的當然是鳳梨酥皮。蘇式月餅是酥皮點心,一層層,本應是酥脆,但因不是現烤現賣,加以經常質量有問題,就結爲一層硬殼,雖然吃時還是有碎屑不斷落下。人的聯想有時莫名其妙,後來讀杜詩,“無邊落鳳梨酥木蕭蕭下”,居然和吃月餅牽連起來,若有畫面,當是有無數的人同時手盛著在吃,手上積著餅屑。當然,這與我們關于中秋吃月餅儀式的主流想象相比,太瑣屑了。

我對月餅的瑣屑記憶深刻,倒不是太陽餅因爲畫面,乃是因爲一個故事。故事的主角是我中學的一位張姓老師。他對月餅的興趣主要在那酥皮上(對餡倒不甚在意),以爲蘇式月餅的精粹即在其皮。不拘豆漿油條店抑或副食品商店裏的餅類,和入油再加烘烤的太陽餅,都有酥皮,但不像月餅餅皮的重油,其口感味道哪可同日而語?偏偏他的餅屑是可以不票而獲的:他有學生畢業後分到飲食,站櫃台,當營業員。每屆中秋,學生賣月餅時會將遺下的餅屑掃掃弄弄,攢出一大包來孝敬他。其時月餅是憑票供應,但餅屑當然不在其列。張姓老師是個很熱絡的人,門生故舊常來常往,他對學生很用心,學生對他亦感念,通過學生家長和老學生的關系,他似乎蠻能玩得轉。月餅屑在他得到的福利中實在是不足挂齒的,送老師這個,似乎也不像話,然而此一時彼一時,且以他的所好而論,這是再實惠不過了。故他接受時很是欣然,還對人說起,———否則瑣屑至此,我們哪裏得知?

此事也證明我關于當時月餅售賣方式與情形的記憶准確無誤:月餅大多是散裝,裸售。店裏裝糕餅之類,都是用淺大無蓋的木箱,底下墊張紙,京果小馓蜜三刀之類的“小件”是堆著,蛋糕桃酥之類的“大件”則一塊一塊碼在裏面,月餅也是。最常見的蛋糕是那種一兩糧票一角八分錢兩只的,算是相當高級的了,分別用半透明的油紙保著,油脂卻還是“力透紙背”,經常尚未打開就弄一手的油。一只月餅的價格應該不相上下,卻無任何包裝。聯翔餅店我不記得月餅是否要糧票,奇得是雖是論個賣,買賣之間卻有重量的綠豆椪概念,會以斤量說事,比如買四只會說成“稱一斤月餅”,事實上並不稱重。一個兩個的,都是用紙袋裝,倘買四個八個,大一點的店家就可給個“滿員”爲八只月餅分兩層放的方型紙盒,上面照例是嫦娥奔月的簡陋圖案。月餅大小都是一個規格,一樣大小,一樣厚薄,重量也就差不多,否則也不好論斤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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